第四章_水到渠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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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
  平乐村背靠大山,山峰虽高却不陡峭,但是山头挨着山头,山峰比着山峰,像一条玉带绵延千里。

  陈五极目远眺,山中有不少或粉或白的花色间杂绿木之间,正是山花烂漫好时节。

  翠翠指着近处的几座山岭说是煤山,村里不少青壮去那里上工。

  玉林县煤矿资源丰富,有不少山头被开采挖煤。

  周疤也是煤工,翠翠从他那里听说了不少煤山的事故,什么塌陷,爆炸,毒气啥的,常常死人。

  煤工虽然危险又辛苦,但是报酬很高。翠翠说他爹爱赌,即便有收入,家里也常常入不敷出。

  两人的父亲都是同一路货色,对待女儿动辄打骂还好赌,估计这也是翠翠愿意亲近陈五的原因,大家都是被迫害的弱者。

  两人沿着田土间的石板小路,轻车熟路的摸进山林一路寻找,只有落叶厚实的土层才有蘑菇。

  陈五一路观望,发现不少认识的树种,松树,柏树,苦楝,银杏,泡桐自不必说,难得的是她竟然发现几颗栗子树,烤栗子的香味似乎就在她鼻端散开,真是春有百花,秋有百果,陈五内心装满了期待。

  “呀,好多蘑菇。”翠翠惊叫起来,只见她们眼前松软的落叶里,冒出一颗颗可爱的蘑菇头,一眼望去,多不胜数。

  陈五也欢呼大叫,恨不得在地上打滚。前世小时候虽然采过蘑菇,但山林稀薄,蘑菇长得不多,去的晚了,连个影子都找不到。哪象眼前这光景,随便采,使劲采。

  翠翠说以前也没见这么多蘑菇,估计是这段日子天气暖和,又间歇下雨,蘑菇比以往冒得快。

  她只知道哪些蘑菇能吃,哪些有毒,分不出品种,陈五倒是认出了后世常见的鸡枞菌,牛肝菌,青头菌,余者也是不知。

  两个人一路走走捡捡,直到熟悉的地方都扫了一遍,每人都捡了半箩筐。

  陈五想再进山里一点,翠翠却怕的紧,

  “不能再往里走了。我娘说这山往后还连着另一片大山,万一迷路了,就会葬身狼口。”

  听说山里有狼,陈五也犹豫了,看看天色也渐渐发暗,只得作罢。

  两人满载而归,脸上具是喜气洋洋,陈五蜡黄的肤色也渐有血色。

  途中,翠翠犹豫了下,压低了声说:“小五,我听说你二哥三哥在偷碳卖。”

  陈五讶异,知晓这两人惯爱偷鸡摸狗,但偷碳还是头一次听说。

  “偷碳卖的人有不少,但是真被抓住会往死里打,官府和矿主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,即便报官,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

  翠翠听多了大人之间的闲聊,对这些事也很清楚。

  “你得劝着你哥哥点,连我都知道了,其余人就更不必说,你也明白,”翠翠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陈五,咬了咬嘴唇,下定决心似的说:“你哥哥他们人缘不好,就怕被人在背后爆出来。”

  翠翠的话再明显不过,陈二陈三声名狼藉,不少人盯着要整他们呢!

  毕竟是两条人命,陈五虽然对这哥俩没什么好感,但翠翠好心提醒,装聋作哑的话就显得太不顾血缘亲情了。

  陈五点头:“谢谢你翠翠,我会和我哥哥说的。”

  “这么多蘑菇一时也吃不完,我们去城里卖吧!”

  翠翠先是惊喜,继而难过:“摆摊也要钱的,我,我一文钱也没。”

  像她们这样卖些土产,只需五文钱的摊位费,卖肉的又要高许多,反正就是卖得越值钱的费用越高。

  “这样吧,”陈五很快想到一个解决的方法,“我娘每日也要卖豆腐,就搭在她的摊位卖,不行的话我们就一起卖,也出一个摊位钱,我也没钱,但可以找我娘先垫着,回头卖了蘑菇再还给她。”

  翠翠听了陈五的计划,眼冒精光,身子不自觉颤抖起来,话也说不利索,“真的可以吗?我,我能自己挣钱?”

  “肯定可以。”

  “小五,你变聪明了。”

  陈五莞尔:“我一直就聪明。”

  翠翠却笑着别开了眼:“是啊是啊,但是你别那样看我,我还是有点害怕你的眼睛。”

  陈五也不恼,之前原主和翠翠玩的时候就被告知她的眼睛有点让人害怕。

  “你说我的眼睛像什么?”陈五问。

  翠翠支支吾吾的推说不知道,反正就是黑白明显,看了瘆得慌。

  陈五琢磨了下,说:“就像煮熟了的鱼眼睛是不是?”

  翠翠愣了下,陈五这么一说,还真是。

  两个人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。

  笑后,陈五揉着面颊龇牙道:“脸疼!”

  出了山才见日头偏西,晚霞艳丽纷呈。

  挨着山脚的一片是旱地,还有不少人在翻土,旱地过去是水田,一条河渠从中间蜿蜒而下通往另一个村子。

  有人吆喝着牛还在犁田,也有不少人收拾了犁具正要归家。

  悠闲,舒适,惬意的乡村生活扑面而来。

  若是在现代看到这幅景象,定是人人向往。但若是真正过上其中的日子,怕是一天都待不下去。

  农人艰苦,靠双手在土里刨食,累且不说还经常食不果腹,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。就如陈五来了两个月,还没尝过一口肉就知道其中的艰辛了。

  路人见她俩从山里出来,笑问捡到啥宝贝。

  翠翠笑答就捡了几个蘑菇,挖了点野菜。

  好奇心重的人还想去翻看她的背篓,翠翠却拉着陈五的手飞快地跑了。

  进了村,翠翠才气喘吁吁的说:“要让他们看见我们捡了这么多蘑菇,肯定都会进山去,下次我们就捡不到蘑菇了。”

  “即便我们不说也是有人去捡蘑菇的。只不过这两日农忙,大家没空罢了。”陈五扭了下又发僵的脖子,刚才一直低头捡蘑菇,脖子又发硬了。

  翠翠想了下还真是如此。如今开春时节,各家都缺食,新鲜的菜蔬刚下种,去岁的存粮也差不多尽了,可不得想办法弄口吃的。

  陈五到家刚把箩筐放下,便见柳氏和陈父扛着农具进院,看他二人挽着裤脚,穿着草鞋,估计是去农田劳作了。

  陈四从房里出来,面对父母颇有些自责:“爹娘该叫我一同去田里劳作的。”

  柳氏忙摆手道:“不用,不用,你在家安心温课就是,别的都不要管。”

  陈父也赞许的点头:“天大的事都不如念书,你将来可是要当官老爷的,捡芝麻丢西瓜的事做不得。”

  陈四笑着应是,礼貌乖巧的很。

  官老爷长官老爷短的,陈五这个月来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。

  陈四的书念的如何,陈五不知,但是他这虚伪劲却是谙合官场之道,光说不练的假把式。

  长到十五岁的人,家里的油瓶倒了都不扶,还会下地耕田?

  陈五瞥了眼陈四,见他根本不敢和自己对视。呵呵,肯定是怕了。

  懒得听陈父吹嘘,牙酸!

  还是乖乖的进厨房打下手的好,免得被无端责骂。

  柳氏在厨房翻翻找找,想着做点好吃的给陈四补补身子。奈何家里也就剩些干菜,咸菜和豆子,以及每日留的两块豆腐。

  陈五抓来一把蘑菇,喜得柳氏直夸女儿长大懂事了。

  陈五趁机把捎带着翠翠明日一早去卖菇的事和柳氏说了,柳氏一口应承。

  这时,陈父提了一条草鱼钻进厨房,

  “我去老李头的鱼塘买了条鱼,你收拾好了做给小四吃。”

  “我正愁没什么好吃的给小四补身子呢!”

  柳氏特意上了一口锅蒸饭,不用说,这是给未来官老爷的。

  陈五烧火,柳氏掌勺。

  豆腐开汤,放了新鲜的蘑菇,撒点葱花,秀色可餐。

  又舍了重油将鱼块煎了,酱油上色,加姜片和茱萸闷了,香味扑鼻让人食欲大动。

  柳氏捡出六块鱼块装盘,其余的收进了橱柜。陈五明白,这是明日留给陈四带去书院的。

  柳氏甚至把咸菜也过油炒了一下,说是小四爱吃。

  还有一碟豆豉也是每餐必不可少。

  四个菜上桌,陈父赞了句:“不错!”

  陈四难得动情的说了句:“娘亲辛苦了!”

  柳氏激动的几欲掉泪,忙给小儿子端来干饭。

  陈四推让,但拗不过父母的坚持,只能吃了。

  柳氏给父子俩各夹了两块鱼,自己和陈五则一人一块。

  陈父嫌弃的瞪了眼陈五,却没说什么。

  陈五很想骨气一把将鱼扔出去,但是身体的五脏六腑都在对着鱼肉流口水,劝她说忍忍。

  陈五忍了,鱼肉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蜡,一嘴的苦涩味。

  陈四恪守餐桌礼仪,细嚼慢咽,仪态倒是很好。

  大家都吃完下了桌,他还在喝汤,

  “娘,今天鱼的好吃,豆腐汤也十分鲜美。”

  “这豆腐汤里的蘑菇是小五上山采的,有半筐呢。”

  陈四闻言闭紧了嘴,眉头也皱得老高,垂眸沉思不知在想什么。

  陈父抬头看了眼陈五,命令道:“以后你就每日上山去采蘑菇,吃不完的可以晒干,日后你哥回家也有得吃。”

  陈五看向柳氏,柳氏这才记起女儿说卖蘑菇的事,便说了出来。

  陈父冷哼一声,“不许”的话头到了嘴边又急忙收住,眯着眼细细琢磨了会才缓缓开口,

  “也不是不可以,你长大了也该为家里挣钱。日后你就去山上捡蘑菇,留下家里吃的,剩下的就去卖,好歹是个挣项。”

  陈五默默无言,看来即使卖山货,钱也装不进自己的口袋。

  洗过碗筷,陈五也没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习武,而是来到村边的晒谷场,就着朦胧的月色挥舞着手里的长棒。

  木棒是她砍了树枝做的,有两个手指粗,细细的修了毛边,因为早晚都练棒法,棒身已经颇为光滑。

  陈五甩着长棒,劈,戳,横,扫,身形也随之起落变化,气势也隐现凌厉。

  见她突然一个飞身直立,倒置在棒顶,瘦削的身子和木棒融为一体变成一条直线。

  陈五手心发力,身子围着木棒飞转起来,木棒不堪重力“啪”地一声折断,瘦弱地身形如蝴蝶般轻盈落地,身子却不住颤抖。

  摊开手掌一看,虎口已裂开,鲜血糊满手心。

  陈五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,一扫心中积攒已久的愤懑。

  此刻她的棒法比前世练习了二十多年还精进许多,而这才两个月不到。

  全因原身骨骼柔韧,天赋异禀。可能这就是原身能吸住她灵魂的原因,因爱好武学得了具好躯体,并终于在此项有所进益。

  陈五暗叹原身:你看你是个天才呢,可惜没人珍惜你。

  突然,陈五的身子不自觉的倒地抽动起来,整个五脏六腑都好似在挤压扭曲成团,直疼得她眼泪直流,冷汗连连。

  陈五欲咬牙挺住,嘴巴却突然不受控制放声大哭,哭声震耳欲聋又伤心欲绝,在空荡静谧的谷场来回震荡,好似含冤的女鬼在哀泣悲惨的命运。

  突然,一道清亮的男子声音,从远处传来。

  “谁在那里?”

  哭声戛然而止。

  陈五眼见头顶忽然冒出一团比夜更浓的墨团,缓缓升入空中,一道稚嫩的女声隐隐约约道:“谢谢。”然后消失不见。

  陈五惊惧交加,随即口吐白沫,四肢扭曲,活像一条濒死的土狗。

  两道高大敏捷的身影带着一盏灯笼,一前一后随着奔跑的脚步声落在了陈五的身旁。

  灯笼的光影中,一张冷峻的面庞探了下来,陈五在意识散失的前一刻还是认出了这张如雕似刻的脸,是前些日子在大槐树下见过的美男。

  闵持忙将陈五的头扭到一边,随身扯下一大块布条。

  随从阿顺快速下压陈五的下颌,闵持则伸出手指去掰陈五紧闭的牙关。

  好不容易撬开一点,但陈五的牙关却像螃蟹的钳子又死死夹住他的双指,力道之大,痛得他眉头直跳,险些喊了出来。

  陈五的嘴里弥漫开腥咸的味道,是血。

  闵持见她眼皮上翻,双眸只剩一条白线,随即加大力道忍着痛慢慢的用双指撑开上颌,快速将布团塞进牙槽。

  陈五“嗯”了两下,头一歪,彻底失去意识。

  闵持心知不妙,一把抱起陈五急忙往村里的郎中家奔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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