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_水到渠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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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

  接连数日的倾盆大雨,家家都无事可做,四处串门闲话,听说不少地方发生了泥石流,有些紧靠山边的小村甚至发生灭家惨祸。

  幸而平乐村后的大山林木密集,岩土结实,不曾有过泥石流的发生。

  村前几里远的大河也淹不到这里来。即使是村子前后的河渠,黄泥漫漫也只是淹了两边的低矮的稻田,没有造成大的损失。

  总体来说平乐村应了名字里的寓意,平和安乐。

  陈五家除了做出每日供应悦和酒楼的豆腐也无他事。

  如今家有盈余,陈四也不能出摊,早早便被家人“赶”回了书院。

  陈二接连数日没踪影,陈家人难免心急,却又无可奈何。

  陈三特意问过几次蒋酒他们也是没一点消息。

  这日老天终于不再哭嚎,给大家一个暖洋洋的笑脸。

  明日就是陈家“还债”的日子,便宜爹躲了这么久也该露面了。

  陈五打算和陈三一起前往下水村将人“请”回家。

  给悦和酒楼送完货,陈五为尽快卖掉水豆腐,故技重施,照样买五块水豆腐送半斤豆腐渣,很快水豆腐就售罄。

  陈三对五妹的这番操作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
  将板车寄放在悦和酒楼,兄妹两便出了西城门往下水村。

  到了六子家,才知道陈二早在前几日就带走了他们爹。算下时间,正是陈二离家的第三日,如今数十日过去却不见二人踪影,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兄妹两心头徘徊。

  “六子叔,你听我爹他们说是去哪里么?”陈五问眼前矮小精瘦的汉子。

  六子吸了口旱烟,慢悠悠吐出一口烟圈:“陈二说是去赚钱,叫什么黑金的,我听不懂。”

  陈五面露疑惑,陈二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。

  陈五会意,谢过六子,出了六子家的院门。

  这时陈二才压低了声:“黑金就是煤炭!”

  这是他和陈大私下对煤炭的称呼。

  陈五恍然:“难道是叫了爹一起去偷碳?”

  “不对劲,”陈三拧着眉说,“偷碳哪有机会天天偷?我和二哥一起的时候,连续偷个三日就很不错了。”

  陈五不禁细思,最近四五日是暴雨倾盆,更加不会有机会偷碳,那么他们去哪里了?

  “你们是直接去煤山偷碳吗?”

  “去山脚的煤仓偷,有认识的人值班,分他点好处就装几麻袋。”

  “那你去煤山那里找过吗?”

  “去了,也向人打听了,二哥没去。”

  真是奇怪,两个大活人愣是没一点踪迹。

  陈三突然脸色惨白,显然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:“五妹,你说,爹和二哥会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?”

  “三哥,你别乱想。”

  “但是,这段时间都在下雨,山中常有滑坡,他们二人若真的,”

  陈三不敢再说下去,陈五也忍不住心惊肉跳,三哥说的并无可能。

  兄妹二人心乱如麻没有一点头绪,只得先归家再作计较。

  甚至忘了要去钱庄“还”那四百利钱,但没人提起这茬。

  陈四傍晚时也从学院请假回来,他也记着明日是还钱的日子。

  当他得知爹和二哥都下落不明时,也陷入了沉思。

  由于连日暴雨,镖局那打听来的消息是,陈大不能及时回家,说不定又要拖个十天半个月的。

  陈家的气氛一时凝重到了极点。

  柳氏哀泣不已,嘴里絮絮叨叨:“若是老大不能回家,明天还不上钱,可真的要变卖家产了吗?”

  两位兄长都看向陈五,她一脸淡然:“不用,大不了多还点利息。大概每日多加二十文。”

  “那还好!”

  家人都松口气,还了半个月的四百文,加个二十文也不算很多,能应付过来。

  但父兄下落不明还是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众人心头,这是比高利贷还要紧的事。

  草草吃过晚饭,家中突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,是祖母和二叔一家子,除了陈兴仁还在学院,大哥陈兴业也来了。

  如此兴师动众还是第一次,陈五一家都面面相觑。

  祖母陈老太板着脸径直坐了上首,二婶廖氏和堂姐陈兴秀也都一脸傲慢像媳妇丫鬟似的护在她两侧,这个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官家老夫人驾临。

  陈二叔和儿子坐在一条凳上,神色有些不自然,客客气气的和陈五家人打招呼。

  柳氏惶恐不安地问:“不知道婆婆和二叔有什么事?”

  陈老太对柳氏翻了个白眼:“还什么事?我问你,老大欠高利贷的钱怎么还?”

  “这,这,”提起这事柳氏就心焦不已,家中这些日子积攒了五两银子,还差十五两,若是老大归家肯定能还钱。

  陈老太天见她吞吞吐吐,很不满地冷哼道:“欠债还钱天经地义,你是不是打算卖田产?”

  柳氏大惊:“没有的事,娘,我们怎么会卖田产?”

  “那你拿什么还?就靠你每日卖几个豆腐?”

  柳氏急的红了眼,眼见就要掉泪。

  陈老太最看不得大儿媳动不动哭脸,晦气得很!

  廖氏很快来打圆场,好言安抚:“嫂嫂,你不要急,我们今晚就是和你商量怎么度过明日的那个难关。”

  陈五兄妹三人一直冷眼旁观,心里明白祖母和二婶怕都是不怀好意。

  果然,只听廖氏说:“钱是要还的,既然卖产给别人还不如卖给自己人。就把那块靠着我家田的地卖给我们好了。”

  柳氏睁大了眼看着弟妹,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
  廖氏直接掏出两颗银锭放在桌上,显得极其爽利的样子:“我们银货两清,明日就找里长出文书。”

  柳氏看看婆婆,见她很满意的点头,又看看二叔,他也是一脸默然。

  原来人家早就谋算自家的田产,怕是巴不得多欠钱才好。

  “不卖!”柳氏心中恼怒,语气也难得的坚决,“村里的土地本就少,已经数年没分过田,日后儿子成家上哪置田产?”

  “嫂嫂,我知道,但是你这样拖着,高利贷的利息可是会让人倾家荡产,到时候就怕你连房子都保不住。”

  柳氏的心又是一惊,不及她说话,陈老太又开腔了:“老二媳妇说的不错,陈家的田产万万不能落入外人的手里,既然老大保不住,那就卖给老二,都是姓陈,老祖宗也放心。”

  陈三忍不住辩驳:“现在一亩田只值二十两银子?哼,你们也好意思。”

  陈老太天气得大拍桌子:“你个孽障,就是这样忤逆长辈的?”又对柳氏骂道:“看看你教的好儿子,一个个的混账,难怪连个说亲的都没有。”

  陈三没念过书,说不出几句理直气壮骂人的话。特别是面对长辈,他又不能混子似的乱骂一气,要是二哥在就好了,现在他只能咬牙在肚里暗骂。

  “祖母,二婶,”陈四冷冷唤了一声,“我娘说了不卖为何强人所难?”

  妇道人家对读书人还是很客气的。

  陈老太放缓了语气说:“四哥儿,你爹什么德行你心里明白,他若是凑够了钱能不回来?明日赌坊的人来要债,全村人都要看我陈家的笑话,你一个读书人的脸面往哪搁?”

  廖氏心想婆婆说话真是太有水平,急忙附和:“是啊,你祖母说得不错,你和兴仁还是同窗,家里欠高利贷被迫卖田产的事叫人知道了,不止你没脸面,仁哥儿也丢脸。”

  “脸面?”陈四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祖母和二叔一家子,他现在才真正明白陈五所说的最不值钱的就是脸面是何道理,没钱哪来的脸面?

  比如现在,他们家的脸面就被祖母和二叔一家踩在了地上。

  他冷嗤一声:“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人才最不要脸!”

  陈老太气了个倒仰,捂着胸口费力咳着,似乎提不上气来。廖氏强忍愤怒,死死拧着衣角。

  陈二叔父子听了脸色变幻莫测,坐立不安的扭动着,终究还是没说一句话。

  陈兴秀万分焦急的给祖母通背,怒视陈四:“你是读书人,这么目无尊长的么?”

  “那我倒要问问你什么是长?”陈四咄咄逼人的语气像一把刀甩向了陈兴秀,“都说长兄如父,长嫂如母,”眼睛死死盯着廖氏道,“你们又可曾半点敬过你们的兄嫂!”

  廖氏被他吃人似的眼神骇了一大跳,还以为陈四是个读死书的闷葫芦,没成想竟是个厉害的角色,长了一张刀嘴。

  陈兴秀不敢再说话,委屈的看着祖母。

  陈老太还没缓过气,嘴里骂咧咧:“孽障,孽障。”

  “不是这样的,”陈二叔被陈四的话振的脑门直突突,嗫嚅着开口,“我们也是想着大哥家现在是紧要关头,大哥要卖产还债可先卖给我们,毕竟是兄弟一场,回头大哥挣了钱再原价赎回去。若是卖与别人可就再赎不回了。”

  廖氏心里大喜,没想到平日看起来憨厚愚笨的丈夫竟然能想出这么个迂回的办法,真是聪明极了。

  “对,对,我们就是这个意思。”她急忙忙地说。

  陈四勃然变色,已然失了耐心,和二哥对视一眼,就想抄扫把赶人。

  一直没说话的陈五终于开口了,问了一句看似十分幼稚的话:“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我们家的田卖给你们呢?”

  廖氏对陈五就十分不客气了,看傻瓜似的看她:“你爹和你二叔是亲兄弟,从你祖母同一个肚里爬出来的,你家的田不卖给我自家兄弟,还要便宜外人吗?说出去不怕人戳脊梁骨吗?”

  陈五“哦”的笑了一下:“意思就是谁买我家的田谁就占了便宜?”

  廖氏脸色一阵青白交接,恼怒叱骂:“死丫头,我不是这个意思,你不要讲歪理。”

  “其实婶婶说得有理,亲兄弟嘛,就该相互帮衬对吗?”

  大家都被陈五突变的画风整晕了,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什么意思?

  但话说得没错啊,廖氏含糊点头:“对,就是这个理。”

  “娘,”陈五对柳氏道,“既然咱们是一家人,肥水不流外人田,我们就向二叔家借二十两银子还债好了,每日还利钱给二叔不也是一样?”

  这是什么操作?不是卖田还债吗?

  陈五不及众人回神,十分心痛的说:“明日起每天就要还四百二十文哪!”

  “什么?”廖氏失声惊叫,她在心里算的飞快,不到一个月就能把本金赚回来,这个利钱真是太高了,太诱人了。

  陈二叔也瞪大了眼,显然他们是不知这高利贷的利钱会这么高。

  “娘,你说呢?”陈五向柳氏眨眼,又对三哥和四哥使眼色。

  柳氏摸不准女儿什么意思,胡乱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
  陈三和陈四都是信妹妹的,便都认可的点点头。

  财帛动人心。

  廖氏忙拉过丈夫在旁嘀嘀咕咕商量起来,不用说,看他们掰手指头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在算钱。

  “他爹,这十天就有四两二钱银子,二十天就有八两四钱,诶呦,不得了哇!”

  “种一亩地一年才得个三两银子,这个利钱算下来比种地划算多了。”

  “可不是!”

  “要是陈大回来有钱还可不就落空了?”

  “放心,我去镖局打听过了,天气不好,陈大回家还早呢!不然,你以为我今晚敢来?”

  商讨完,夫妻两个脸上都浮起笑意,眼里对金钱的欲望那是倾泻而出。

  “五妹说得很对,这钱还不如算我们借给大哥。”廖氏笑眯眯的说着,也不提卖田产的事了。

  “二婶不想买我家的田了?”

  “诶,”廖氏一副语重心长的劝说,“只有破落户才卖田,好孩子,你可要你哥哥们好好守着家里的地,这可是子子孙孙安身立命的根基,动不得!”

  陈五点点头:“二婶说得对极了!那就明日请二婶和二叔来我家,当面把钱还了赌坊,我们两家之间再立个字据。”

  “好好!”

  陈老太还一团迷糊,就被廖氏高高兴兴地推着回家去。

  陈兴业也不理会父母,缩着个脑袋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。

  等这群聒噪的人走出大门,陈三恨恨地“呸”了一声。

 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询问陈五,她这般做法是何道理。

  陈五没有正面回答,神色平静地说:“明天娘和哥哥配合我见机行事即可,无需多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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